近日，上海一辆蔚来试驾车在闹市区发生事故，撞上一对母子，导致一死一伤。事件曝光后引发热议，有人关心为什么自动驾驶未能避免悲剧，有人在意试驾出事故后责任如何划分，还有不少人指出，现在不少新能源车品牌把店面设在闹市区商场，这样的情况下，试驾是否安全？

事件：上海蔚来闹市区试驾引事故

2月3日晚上8时许，上海徐汇区虹桥路与恭城路交叉口附近，一名女司机在试驾蔚来汽车的过程中，车辆突然加速冲向人行道，撞上一对母子，导致母亲不幸身亡，儿子重伤。

大河报·豫视频记者查询相关信息发现，虹桥路与恭城路交叉口处于上海徐家汇商圈内，距离上海港汇恒隆广场不到百米，属于相当繁华的闹市区，人流车流密集。

截至目前，上海交警部门尚未对外公布事故原因，蔚来汽车一工作人员表示，当时是一名女顾客在试驾，还有公司的工作人员随车陪同。可能是因为事发地人口稠密，该女子一时心慌误把油门当刹车，造成了一死一伤的事故。“我们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女顾客试驾前签了试驾协议，对此事她肯定要担责，如果需要我们承担赔偿的，我们也会积极配合有关部门。”

探究：有试驾协议责任由谁承担？

在此次事故中，关于责任如何划分的问题，是大家争议的热点之一。

大河报·豫视频记者下载安装了蔚来App，以试驾者身份进行申请，软件界面会生成相应的试驾行程单，其中包括试驾地点、试驾时间等信息。

在这些试驾信息的下方，蔚来列出了几项试驾的注意事项。其中包括取得驾照的时间需满1年，穿着高跟鞋、厚鞋底、拖鞋、洞洞鞋等将无法参加试驾等要求。

河南大周律师事务所律师李森表示，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二百零九条规定：“因租赁、借用等情形机动车所有人、管理人与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时，发生交通事故造成损害，属于该机动车一方责任的，由机动车使用人承担赔偿责任。”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驾驶员作为车辆的实际操作者，是事故的第一责任人。只有在车辆存在故障，而且该故障是导致车祸的直接原因的情况下，驾驶员才会无责。

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认为，这起事故因为造成1人死亡、1人重伤的后果，肇事司机可能会被追究交通肇事的刑事责任，最终结果要看上海交警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

那么，作为服务提供商的蔚来汽车，陪驾人员是否构成犯罪呢？

“由于交通肇事罪是过失犯罪，一般不存在共同犯罪问题。”付建说，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若发生交通肇事后，单位主管人员、机动车辆所有人、承包人或者乘车人指使肇事人逃逸，致使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以交通肇事罪的共犯论处。本案蔚来汽车陪驾人员和试乘人员应不符合该解释的规定，不构成交通肇事罪的共犯，“当然，这些都是假定蔚来的陪同人员当时没有错误指挥，比如说鼓励用户加速，或者没有引导失误的情况下。”付建表示，如果存在这些情况，蔚来的员工可能也要承担相应的过失犯罪，不过这都需要警方调查来确定。

对于蔚来有试驾协议后能否免责这个问题，法律界人士的看法并不一致，但大多数人认为，即使签订了《试驾协议书》，试驾服务提供者仍应对受害人承担赔偿责任，河南春屹律师事务所律师表示，从应提供“安全驾驶环境”的角度看，蔚来汽车的民事赔偿责任不能因为签了“免责协议”而完全免除，而且在实践中，也很少有4S店完全不承担责任的情况，“几年前，郑州林肯试驾车撞树致1死4伤案，虽然是用户操作造成的事故，但法院在综合考虑试驾人与安全保障义务人所负的责任比重以及引发事故的过错程度后，最终也酌定4S店承担30%的责任”。

解释：试驾出事故要赔偿什么？

李森告诉大河报·豫视频记者，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七十九条侵害他人造成人身损害的，应当赔偿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营养费等。造成残疾的，还应当赔偿辅助器具费和残疾赔偿金；造成死亡的，还应当赔偿丧葬费和死亡赔偿金。

“目前事故已造成一死一伤，赔偿范围包括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等，其中丧葬费和死亡赔偿金数额较大。”李森介绍说，死亡赔偿金根据年龄计算，不到60周岁的，赔偿标准是上年度平均工资的20倍，75周岁以上的是5倍，60-75周岁之间的逐年递减。丧葬费标准是上一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的6倍。除此之外，还有精神损害赔偿金以及医疗费。“按照上海本地标准来算，这些加起来，很可能超过200万。”李森说。

一般事故，按照交强险、商业险、责任人进行顺序赔偿，李森强调，如果蔚来给试驾车辆买了保险，那么发生事故后，保险公司应当遵照条款予以理赔。

追问：自动驾驶为什么没起作用？

“没道理啊，平常开车在路上，遇到行人都刹停了，为啥出事的时候没起作用。”张先生也是一名蔚来车主，他告诉大河报·豫视频记者，蔚来的车都配备或者可选装L2级自动驾驶辅助系统，其中，主动刹车、前方碰撞预警更是全系标配，在日常使用中，他遇到过自动刹停的情况，不知为何在此次事故中反而没能起作用。

河南大学人工智能学院教授、河南省车联网协同技术国际联合实验室主任周毅表示，目前来看，自动驾驶在复杂场景下是存在很大提升空间的，还做不到人脑的应急反应能力，而此次事故更多应该是驾驶员误操作所致，如错踩踏板，在猛踩加速踏板的情况下，是否要紧急刹停，目前阶段的自动驾驶还难以判断。

一家美系车企的测试工程师向大河报·豫视频记者表示，由于电驱动的特性，纯电动汽车加速调整的普遍比燃油汽车反应更激烈些，为的是带给用户加速快的感受，“但电车的油门和刹车操作起来又跟燃油车有区别，有的还要兼顾动能回收，普通人在第一次驾驶纯电动汽车时，大多需要一个适应油门刹车特性的过程。”这位工程师认为，如果遇上复杂情况和操作不熟悉的驾驶者，确实加大了事故隐患。

探访：郑州本地新能源车试驾全超速

“我原来一直以为体验店就是看车，没想到还能试驾，这几天出门我都担心突然开出来一个试驾车。”程女士家住在郑州万象城附近，她对大河报·豫视频记者说，虽然知道商场里有几家新能源车的体验店，但从未在意过试驾的问题，一直以为只是展示，“上海出了这个事我才关注到这个问题，这周围这么多人，合适吗？”程女士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其实，随着新能源车的热度不断上升，把店开进闹市区的商场里，已经成为一种新常态，以郑州为例，几乎每一家大型的商业中心一楼或者地下一层，都成了新能源车扎推的地方，很多商场甚至会特地根据车企的需求，专门设置相应的充电桩和停放试驾车的场地。

在新能源车厂家看来，商场一般位于城市核心或主流商圈，客户引流效果好，而且开在商场里的门店，穿过闹市区的试驾线路，都能带给客户很好的消费体验感。那么，郑州这些开在购物中心的新能源汽车门店，试驾路线如何走，在试驾过程中又是什么样的呢？

大河报·豫视频记者先后体验了郑州多家开在商场内的新能源车门店试驾路线，发现其中还是有不少隐患的。

在正弘城蔚来店内，销售顾问直接告诉大河报·豫视频记者，自家的试驾车发生了碰撞剐蹭事故，无法安排试驾。这位销售顾问坦言，虽然问题不大，只是蹭掉了漆，但随着试驾客户的增多，总是难免的。记者也发现，10分钟之内，就有不下5台蔚来试驾车开出，在正弘城附近拥挤的街道上行驶。

带着记者进行试驾的另外一家新能源汽车销售顾问，则在龙湖外环路上开到了将近140公里/小时的车速，并且建议记者也进行一番体验。该销售顾问表示，目前为止没有发生过大的事故，“一些小的违章，我们能帮客户处理的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还得客户来”。

在万象城的一家新势力品牌试驾过程中，销售顾问带着记者直接开上了京广路高架桥，其间不但将车速提到了120公里/小时，还为了演示自动驾驶的跟车功能，双手离开方向盘，而此时，高架上是堵车状态。

“我们的试驾一般在环线外，而且很少鼓励客户盲目提速。”郑州一家日系品牌4S店的负责人对大河报·豫视频记者表示，传统燃油车4S店的试驾不是自己定的，而是要先把线路报给厂家，厂家批准后，给试驾车装一个GPS，4S店日常带客户试驾，车辆不能驶出上报的范围，否则会受到处罚。“另外就是多数传统汽车4S店都在城区边上，不像新势力那样在闹市区。”这位负责人同时表示，即便是这样，也难以避免事故的偶尔发生，“只能说那些新势力，尤其是以前没做过汽车的那些品牌，从厂家到一线的销售，都没吃过这方面的亏吧”。

呼吁：闹市区试驾更要注意安全责任

“公平地讲，闹市区试驾出事故其实是小概率事件，交警部门也很难管理。”付建表示，只要试驾行为合法合规，交警部门是不能阻止消费者在商场附近试驾的，“但因为是在人群密集的场所，一旦有一起事故，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小的。”为此，法律界人士也建议，确实应该对此类试驾进行必要的管理。

“我觉得最好不在人流密度大的地方试驾吧，不管是啥车，车不熟悉路也不熟悉的情况下，确实有危险。”李先生是郑州交通驾校的资深教练，在他看来，即使是有经验的司机，在第一次接触新车的情况下，也难以完全避免事故的发生。

而资深试驾专员高先生则对大河报·豫视频记者坦承，虽然试驾专员有着规范试驾者操作的责任，但在实际试驾过程中，“能不鼓励客户尝试极限驾驶已经算是不错了，更不要说监督了，因为我们要想办法让客户体验好，把车卖出去”。

郑州交警三支队的民警也表示，之前他们会对附近商场出来的试驾车进行一些管理和疏导，因为一开始车上都有“试乘试驾”的车贴，相对好识别一些。但一家新能源车门店的销售顾问表示，由于试驾车的增多和为了美观考虑，现在已经很少有贴这些标志的。显然，这对于有关部门的管理和执法，也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不便，因为交警也无法辨别一台车是试驾车还是私家车。

那么，商场内的新能源车门店，能否把展示和试驾分离，在闹市区展示，在环线外试驾呢？采访中，各家门店的工作人员均表示，受限于客户的时间和销售人员的效率，这个提法不太现实，目前只能在试驾过程中重视一些安全问题。

为此，我们倡议，河南的新能源车商场门店要重视试驾安全，尽可能把试驾线路避开闹市区，在试驾过程中不要超速，不要违规展示自动驾驶等功能，也希望有关部门引起重视并对此进行规范管理。